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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科摆_《傅科摆》在线阅读_傅科摆摆动轨迹图(19)

2016-11-25 20:02 网络整理 教案网

傅科摆》中最清醒的人物是卡素朋的女友莉雅,她是查阅百科全书的专家,与“有学问的无知者”不同,她的诠释原则是相信常识、相信历史语境。根据普洛文斯地区的历史,依据一本观光局出版的旅游小册子,再加上历史语言学知识,她轻松证明所谓“普洛文斯信息”根本就是一张与圣堂武士毫不相干的送货清单,“36”和“120”不过是钱币数量,“城堡”、“有面包的”、“避难处”、“河对岸的淑女”、“波普利肯人的招待所”、“石头”和“大娼妓”无非是小城中一个个真实的地名而已。牛车就是牛车,玫瑰就是玫瑰,这里没有任何象征和神秘的东西。

不难看出莉雅身上有艾柯本人“文化逻辑学”的影子。 艾柯被视为当代结构主义符号学大师,结构主义符号学的中心观念是系统(system),强调的是部分(或组分、因素)脱离了系统就不再具有意义, 针对昔日由“所指”与“能指”构成的“二元符号模式”,他提出了自己的“三元符号模式”, 认为语义要受制于历史的、社会的各种惯约,即受“文化场”的限定。众所周知,符号学和诠释学的基础是现代语言学,而索绪尔(Saussure)所发现的能指与所指的分离使语言学注定与“真性”无涉,德里达(Jacques Derrida)的“延异说”又使符号变动不居、意义四散飘零,所以在理查德·罗蒂(Richard Rorty)等“快乐的实用主义者”看来,既是“使用”文本,何妨“过度诠释”。在“不确定性”甚嚣尘上的时候,艾柯提出“过度诠释”的问题,确实勇气可嘉。他指出:“我接受本文可以有许多不同的诠释这样的观点。我反对那种认为本文可以具有你想要它具有的任何意义的观点。” 在他看来,“对本文的任何解释都涉及到三个方面的因素:第一,本文的线性展开;第二,从某个特定的‘期待视域’进行解读的读者;第三,理解某种特定语言所需的‘文化百科全书’以及前人对此本文所作的各种各样的解读。” 不难看出,最后一点与他的“文化逻辑学”或称“历史符号学”相应和,强调的是用“文化百科全书”来代替“词典”,用丰富的知识王国来代替暧昧的语言王国,用“历史语境”作为控制“意义不确定性”的缰绳。

如果仅仅是想说明神秘主义的话语体系并提出“过度诠释”的问题,艾柯也许再写一部《玫瑰之名》就够了,《傅科摆》的超越之处在于,它写出了秉承后现代精神的知识分子如何玩火自焚,并且引导人们思考应该如何对待历史。

卡素朋从小就是一个“不肯轻信的人”,在写作以“圣堂武士的审判”为题的博士论文时他只看第一手资料。然而,“一个不肯轻信的人并不表示他什么都不相信,而是说他并不什么都相信。……不肯轻信并不会将好奇心扼杀;相反的,它会使人更好奇。” 专注使人近视,长久地浸淫在神秘主义素材中,人的心态自然会发生变化,所谓“如果你的论文写的是淋病,最后你也会爱上螺旋菌病毒的”。 除了环境的潜移默化,推动他走向悲剧的还有多年的学院化训练以及对整体性的偏好。他自诩说:“我所知甚多,杂七杂八的事,但只要在图书馆呆几个小时,我便可将这些事连结起来。” 为此他甚至开设了一家“文化调查公司”,自封为“学识的”。正因为有如此本领,他才敢于自夸:“如果真的必须有个宇宙阴谋,我们可以发明出一个最为宇宙化的。” 作为这份玩笑计划的操刀者,他试图将所有材料整合进一个宏大叙事,而基本方法就是“发明联系”。在此过程中他日益走火入魔,逐渐失去了分辨相似和相同、隐喻和真实的智慧。正是最后无中生有的“三斯”这一笔,使他逾越了诠释与虚构的界限,在“将一张清单变成一篇诗歌” 的同时,释放出一个异化的弗兰肯斯坦。

环视学术界,卡素朋和贝尔勃当能找到许多盟友。比如海登·怀特,其“元史学”(metahistory)理论否认历史学的科学性而强调其诗性,声言历史作为一种虚构形式与小说作为历史真实的再现,可以说是半斤八两大同小异。 再比如保罗·利科,他在《历史与真理》中也强调:“历史本质上是模棱两可的。历史实际上是不精确事物的领域。……历史需要是客观的,但历史不可能是客观的;历史需要再现,但历史只能重建。” 特别是在今日方兴未艾的“新历史主义”(New Historicism)领域,卡素朋和贝尔勃还能找到更多的“合法化”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