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于中国文化_士与中国文化在线阅读_士与中国文化txt下载(11)
脱节尘中,蹑身霞上,凡人间俯仰,算筹衡纵,抵质兼并以取赢,一切不闻不见,并付之不为。朋松介石,抹月披风,三百枯棋,十千名酒,日与上客懿亲游戏为乐。退则披古帙、爇异香,清散逍遥,不知何者为诽、为誉、为莞、为枯、为少、为老,几古之得道善忘者矣。(注:《丰南志》第四册《季常吴次公六十序》,引自《明清徽商资料选编》,第450页。)
这批人,文化是否也曾一定程度上带动过他们的商业,回答应该是肯定的。但诗文书画,结社酬酢,交友周游,毕竟是贵族文化。过度地玩味贵族文化,最终必定是损害了他们的经济生活。“若贾人子耳,良贾竞竞墨守,毋耽曲艺,毋昵广交。”(注:《太函集》卷四○《儒侠传》,《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117册,第500—501页。)这是一个同样有文化经历商人的切身感受,及其对子侄的谆谆训导,然而,文化商人们往往漠视这种训导,这就引出了他们下面的一个特征。
5.凡将文化作为实质性事业,没有将文化与商业活动有机结合的商人与商人子弟,其家庭的商业大多走向衰败,他们个人的结局大多趋于贫困。方用彬尽管注重过商业,但他把生命的意义还是过多地寄托在文事上面,缺少合理使用钱财、时间和精力的商业理念,因此,他的商业,最终至少说不成功,甚至使其家趋于贫穷。商人子成为山人者,如沈明臣、吴守淮、詹斗文、童佩(王稚登也称他山人)、方尚赟等无不如此,甚至结局更惨。史料称方尚赟“方生自名族,无家不称贫。远游载图史,玩诵无昏晨。生计日以短,辞翰日以新……”(注:吴国伦:《甔甀洞稿》卷六《赠方山人仲美》,《明代论著丛刊》,台北伟文图书出版社有限公司印行1976年版,第474页。)童佩“以诗穷,不修形骸。人多白眼视之,蔑如也”(注:王稚登:《王百榖集·雨航纪》《纪人第四》,《四库禁毁书丛刊》集175册,第103页。)。沈明臣“沈郎故家郎,文藻夙所志。落魄不知贫,怀才耻于世”(注:《甔甀洞稿》卷六《赠沈山人嘉则》,《明代论著丛刊》,第475—476页。)。吴守淮这个原是大盐商的儿子,史料载:
父故饶,虽少孽,犹分钜万。即挟资豪游江淮吴越间,斥买重器,珍藏法书名画,橐垂罄矣。邂逅徐文长于西湖,文长大奇之,呼曰:“少年未常考古而遽能鉴此,岂天授乎?然胡不读书,则不但见古物而且见古人也”……又斥买经史子集千余卷以归,橐若洗矣。归即翻所买书而大有所悟得,遂援笔为诗,辄有惊人语。寻知交于太函二仲以及丰干诸子,结有社矣。先所斥买者业已散尽,出游南都,与二方先生甚洽……竟以穷死。(注:万历《歙志》传卷五《文苑》。)
明代中后期,中国的社会结构开始发生了较深刻的变化,从而使士商关系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两者间产生了互动或合流关系。然而,历史实际总是丰富复杂的,这种互动潮流中呈现出了多种流向和不同内涵。它们大体可分为弃儒就贾、弃文从商、亦贾亦儒、亦文亦商、贾而好儒、贾而儒行、儒而贾行、士魂商才,及本文所分析的商贾文人等形式或类型。明代后期是一个文艺较兴盛的时代(这已为学者们的研究所证明(注:如郭绍虞先生就有这样的看法。见氏著《照隅室古典文学论集·明代的文人集团》,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版。)),当时的文化人就多喜好文艺切磋,甚至胜于学术研究,因而,一批曾有儒学经历的商人走上文人道路是极自然之事,也有其历史的必然性。方用彬即是其中鲜明的一例。这种流向既是社会进步的产物,又是传统文化思潮回流的结果。无论是社会还是商人,在此士商交融的历史过程中,随时都可能向传统文化妥协,乃至走回头路。士商合流,在明代后期尚处于初始阶段,而要真正达到较为成熟的境地,那需要漫长的历史过程。
历史事实也证明,在传统的儒家文化这个大背景的影响下,商贾与文人之间并非都是相得益彰,两者在思维认知、处事行为等方面本不很合拍,文事与商业之间也多有矛盾性,以此看来,对商与文的兼和力不能估计过高。从商业的角度看,若要理顺这种关系,主要取决于当事人(包括继承者)对商的积极精神和能动态度。凡将文化用诸商业,商业则兴旺,反之,虽出生于世代商贾家庭,并亲受过商业的洗礼,但由于受传统思想的熏陶,过分看重文事,忽略商务,那么,其商业必然挫败。明代后期的历史上,如方用彬、吴守淮等一批商贾文人,商业曾使他们获得了财富,财富又使他们拥有了文化和才艺,但在他们心目中,依然鄙薄商业,最终把财力、精力过多投入到所谓高雅文化中去,以至使他们的商业走向衰落。
中国封建社会晚期,商业与市场相当发达,商人队伍颇为壮大。商人的社会地位有所提高,但并没有在根本上得到改变,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商贾本身的思想来不及更新,跟不上变化了的时势,因此他们的商业走向衰败。个体由于种种原因的逐个败落,带来了商帮群体的没落。这恐怕也是传统商人集团难以向近代化发展的原因之一。
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