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希特勒儋洱:国有国史·家有家史·人有个人史_琼宣斋主_(5)
历次“左”的群众运动中,从胡风案“反右”到“文革”,其特殊社会形态之一就是出卖背叛,子女揭发父母,妻子揭发丈夫、学生揭发老师、朋友揭发挚友……整个社会没有了安全感,人人自危。这种人心、尊严的沦丧比起德国来更有过之而不及,不知多少年才能矫正。当我们看到我们早已经习惯的群众迷信,或者说群众游戏规则被推演到如此的地步,我们能不为自己置身其中的群体,能不为这个群体的生存性质哀泣麽?不懂得反省的民族,是个永远缺乏更新文化的民族,也是个动力不足的落后民族,德国反省了,日本也有反省的了。我们不满意,总是逼迫他们每届政府道歉。文革结束40年了,时间并没有让伤痕愈合,它以各种各样的形态存活在人们的生活中:也许是身体上的疾病,也许是与人交往时的困难,也许是对一些情境的过度反应,也许是一些神经症的行为,也许半夜惊醒的噩梦,也许是临终前难以原谅自己的内疚,很多人一根本不知道自己一直生活在文革的阴影中,还以为这是自己的性格问题。也许,它已经演变为跨代的问题……那么,我们是否也该反省自己呢?
“平庸的恶”是汉娜·阿伦特在耶路撒冷亲历对纳粹分子艾希曼的审判之后提出来的概念,其要点是:极权制度下的普通人被完全洗脑与控制,丧失独立思考和遵守底线伦理的能力,于不自觉中犯下恶行,从而成为极权制度的帮凶。社会学家郭于华所说:“苦难特别是普通人的苦难,如果能够进入历史,也就是说被记录下来,被后人吸取的话,那么这个时候的苦难才是有价值的,才可以是我们社会共同的财富,这样的苦难才具有历史的力量。半个世纪过去,这段黑暗的历史仍然在黑暗之中,在我们没有对这样的黑暗进行深入地发掘、对黑暗形成的机制进行深入地思考,揭示社会的苦难根源,说明那些苦难到底是什么制造出来的,在思考建立起有效的预防措施之时,那“平凡的善”是无法战胜“平庸的恶”的,甚至连挖掘了“平凡的善”-------反映文革的书,都不知道何时才能出版。
我们这代人,作为10年知识断档的幸存者;10年精神饥馑的幸存者,没有一个人能在文革中幸免于灾难——如果灾难不仅仅作用于肉体,还作用于心理和精神的话。我们当中许多人需要治愈创伤,恢复理性,汲取知识,活化思维,唤醒灵魂,重铸人格,才能真正摆脱“幸存”的状态,成为一个完整的、自主的、自爱的、有尊严的人。只有成为这样一个人,我们才可能好好地享受生活,并以坚忍平和的姿态,努力从改变自己开始改变这个世界,至少不让它回到噩梦中去。这个过程,需要很长的时间,更需要自由的空间,还需要人的勇气与智慧,在我看来,对于幸存更重要的超越,就是思考文革是怎么来的,又该如何用制度去防范它。人性的光芒,本不应该那么微弱,尽管它的存在给予黑暗中的我们希望与力量。写这些话时,心里很痛,因为我知道,最优秀的人都已经死去,我们幸存下来的人还没有完成使命。
作为一个文革的幸存者,当我们已经走向晚年的时候,也许还要想想,我们是否已经超越了自己的幸存。对我来说,它意味着:超越我们自身的恐惧;超越我们对某些情境的过敏反应;超越我们非黑即白的思维方式;超越我们喜欢听信不喜欢思考的懒惰;超越我们不敢质疑的懦弱;超越我们眼界的狭隘与知识的单薄;超越我们精神上的贫瘠和审美上的单调;超越我们只想对自己负责不愿承担历史责任的自私……看来,群众也是法西斯;法西斯=群众。过去有群众,有法西斯;今天群众和法西斯还在!我们能否说,凡是没有独立思想,独立人格,随大流的人,都是“法西斯”呢?没错,本质上是一样的---都是一群被精英利用当枪使,大脑进水的“傻逼”。我很怀疑这个“民主”和少数服从多数。因为这个世界构成多数的,永远都是“群众”。一切已经发生过的,一切都可能重来;一切未曾发生过的,所以一切都有可能发生……为了防范“文革”重演,浩劫再次来临,人性灾难重新出现,我们每一个人的自我启蒙的任务是非常繁重的!
強制重啟均無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