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柏杨版阅读 郑志强:屈原生年、卒年与享年新考(6)
根据上述综合分析判断,我们可以基本确定屈原约生于公元前353年左右,投江自尽时间不早于公元前278年,享年约74岁。
若以郭沫若、闻一多、詹安泰、魏昌和时永乐、王景明的判定,屈原自尽时年仅62岁或61岁〔15〕389。那么这个享年与各种当时的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及屈原作品中的陈述龃龉不合。并且,这个岁数根据“周礼”远不到致仕年龄,也与屈原作品中透露出的信息不相符。以屈原“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不屈性格,年龄60岁左右尚不到绝望的极致。要知道,古代很早自西周就有“人生十年,曰幼,学;二十曰弱,冠;三十曰壮,有室;四十曰强,而仕;五十曰艾,服官政;六十曰耆,指使;七十曰老,而传”〔7〕280,亦即“七十而致仕”的政界规矩。资治通鉴柏杨版阅读这里的“耆”“艾”虽亦含有年长之意,但重在强调年龄长、阅历深;“七十曰老,而传”则特指年龄已老,即到了退休年龄,“而传”即把政治职位卸下,传给更年轻的官员。当代出土的“鄂君启节”证明,楚怀王时代既运用周王朝文字,基本推行周王朝政治体制和制度,也形成了具有楚国特色的周王朝文化,楚国文化虽有地方特色,宏观上已与周文化融为一体。而考察现存屈原及门徒作品,对人生年龄段的称谓亦与《周礼》中规范性用语相一致。如:“嗟尔幼志,有以异兮……年岁虽少(20岁),可师长兮。”(《橘颂》)“朕幼以清廉兮,身服义而未昧。
”(《招魂》)诗人亦有对年龄30岁左右的叙述,如:“不抚壮(30岁左右)而弃秽兮,何不改此度?”(《离骚》)这里暗指顷襄王不能趁壮年(30岁左右)时智力正盛而勇于改正自己不健康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正与屈原《离骚》中“荣华之未落”的自喻相呼应。“冀枝叶之峻茂兮,愿俟时乎吾将刈”(《离骚》),指屈原当时正值40岁左右枝叶峻茂的强壮之年,虽被斥逐出楚国中央机构,然一旦时机成熟,就会再次为国王所重用。诗中亦有对自己40至50岁左右的叙述,如:“及荣华(40—50岁)之未落兮,相下女之可诒。”(《离骚》)用“荣华之未落”暗喻自己尚处“强壮”之年。此时写的应是屈原40至50岁之间被怀王免去“左徒”之职,但仍以“三闾大夫”的爵位履“行人”(即“使”)之职务。亦有对50岁以上的叙述,如:“及年岁之未晏兮,时亦犹其未央。”(《离骚》)诗中的“未晏”“未央”,均以太阳未休息比喻年龄未老,时间和时机尚有,时运尚未穷尽,只是言:“怀朕情而不发兮,余焉能忍与此终古!”(《离骚》)自己难以无限期忍耐等待,岁月不饶人,岂能受冤屈后没有穷期地静静忍耐等待平反。诗中亦有对60岁以上的叙述,如:“老冉冉其将至兮,恐修名之不立。
”(《离骚》)明言“老”虽尚未至但已越来越近。亦有对70岁左右的描述:“老冉冉兮既极,不浸近兮愈疏。”(《九歌·大司命》)“余幼好此奇服兮,年既老而不衰。”(《九章·涉江》)“既老”,已过70岁。“留灵修兮耽忘归,岁既晏(70岁)兮孰华予?”(《九歌·山鬼》)根据汤彰平的考证,“大约在顷襄王十七年(公元前282年)时,屈原定居在湖南汨罗江畔的玉笥山”〔4〕227。如此看来,《山鬼》一诗既不是顾成天、郭沫若、马茂元、陈子展、聂石樵、汤炳正、金开诚所言“山鬼即是巫山神女瑶姬”〔16〕65,亦不是明人汪瑗所言“山鬼即山神”〔16〕65,而是屈原以“山鬼”自喻。他在睡醒后纪实了“留灵修兮耽忘归”,与怀王梦中相见相语后,绝望地感叹“岁既晏兮孰华予”。我的年纪像太阳落山已就寝那样,谁还会珍视我的才华和道德之美呢!
将上述诗句中涉及年龄段的词语及其相关诗篇联系起来综合分析,屈原第一次被怀王黜落“左徒”之职当在35岁左右,被怀王拒谏当在40岁左右;第二次被怀王进一步疏远并免去“行人”职务当在怀王二十五年左右,时年屈原50岁左右。此后,屈原虽愤然自我放流,但爵位仍为“三闾大夫”。怀王三十年(公元前299年)秦昭王拘囚怀王后,屈原至少在不迟于顷襄王三年(公元前296年)又被顷襄王召回朝廷(以《大招》《礼魂》等诗篇为内证)。虽然被顷襄王再次召回朝廷,但在怀王去世后,屈原不断批评顷襄王芈横和令尹子兰等人在怀王身死秦国这一重大政治灾难事件中所犯的罪错。面对屈原的追责,顷襄王和令尹子兰当然既羞惭恐惧又恼羞成怒,经过七八年的矛盾纠结,兄弟俩阴暗的心灵里,最终私利战胜了道义,他们“卒使上官大夫短屈原于顷襄王,顷襄王怒而迁之”〔13〕633。屈原最后一次是被顷襄王无限期驱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