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孔子和孟子的故事 包世臣《艺舟双楫》(三)(11)
诗文亦有卓荦之概,然自率资性,未见真实工力。南城曾协均,字笙巢,年二十四,宾谷抚部之幼子。八比文笔矫健,近年闭户穷经,语次殊多妙悟。南昌龚鉽,字沤可,年七十余。需次学博,好学不倦,四部俱有探讨。嗜为诗,五言雅近陶、苏,而温雅谦抑不自足,与贵乡人士大殊。庐陵萧国琛,字昆圃,癸酉选拔,官南昌府学训导,年方五十。三十年馆谷尽以市书,积三万余卷。仆时时过从,论说偶及,昆圃入内检本,随手即得。通世事,而自律严,有血气,重交游。为古文虽未成,而门径视时贤为阔大。仆在贵省将六载,所知尽于此矣。前哲有永新贺子翼先生,名贻孙,与叔子同为遗老,相距才三四程,而各不相知,其行治不可考,有《激书》五十七篇,可四万余言,大旨学《韩非》《吕览》而得其深,体势亦据二子为本,书皆纪载村落俚俗事,就见闻而推致之,则处乱自全之术,拨乱反正之规,悉于是乎在。唯每篇起处用《吕览》旧法,而颇涉眉山永康策冒,少小所业,结习难化,以为疵类,叔子拟之,瞠乎后矣。求人物于贵乡,立言则贺永新,立功则李临川,殆难与为参矣。《激书》外间无本。上高李祖陶,字迈堂,仆同岁生也,治古文三四十年,有选刻。
《国朝文录》四十家,又别录六大家,然不过编纂校核之勤,唯传《激书》之功为巨。远承足下不鄙,问讯谆至,故直书以相闻。暑甚,伏唯珍重眠食,晤期不远,幸勿廑念。辛丑五月。
卷四 论文四
张童子传
童子名楚生,姓张氏,和州之乌江人也。其祖年七十余,祷于霸王庙而生童子,故名之曰楚生。幼聪慧,六岁就外傅,日记数十百字。同砚席有读《尔雅》者,童子诸于师亦受读焉,遂通古训。乾隆丙午正月,予随先子谒青山寺祖墓,道出乌江,遇大雪,主其家五日。童子与予生同年,月日而稚四时,甚相爱。予见其书室有故籍百余卷,翻阅殆遍。童子曰:“读书泛览无益,吾日读二千字,三遍即可倍,五遍即大熟,然至其惬意者,暇隙讽诵,常至数千遍,必使自明其义。注解多不可靠也。”予诘其所自得,童子曰:“《论语》‘君子不重'章是夫子教君人之道,非为为学者言也。‘不重不威',即所谓不庄以莅之则民不敬也,固陋也,唯学可以变陋。哀公曰‘寡人固不固何能闻此言'是此‘固'字注脚。君人者有威有学,则恐其尚诈任谲,故要以忠信为主,然必求胜己者为辅佐,友不如己,即孟子所谓好臣其所教也。若云为学择友,则恐人将拒我矣。虽然内有主,外有辅,犹不能无过,必勿惮改,而君德乃全,《书》颂汤德曰改过不吝者此也。”又云:“齐宣王见孟子于雪宫,是宣王出游,途中遇孟子而见之,故曰‘于崇吾得见王',而通章皆言游观之事也。‘非其鬼而祭之',鬼谓人鬼,古惟祭其先曰事鬼,祭非鬼即《礼记》所谓与为人后者也。
”又言:“《大畜》‘刚健笃实,辉光日新'当断句,其‘德'连下文为句,既叶韵又与全经笔法相称,若如今读作‘日新其德'是宋朝人语已。”又言:“《史记·项羽本纪赞》先云‘羽背关怀楚,放逐义帝而自立,怨诸侯畔己,难己',末云乃引‘天亡我,非战之罪,岂不谬哉',言羽之失天下,实自失之,非天亡也。盖背关怀楚,则失地利,放帝自立,则负不义之名,怨诸侯畔己,则与天下为难,有此三失,难以有天下矣。”又言:“乡党一篇记孔子者少,记君子学孔子者多。凡记孔子事皆言似言如,而记君子学孔子,则言不言必。”予叹绝,谓之曰:“吾子精熟经史,心有古初,何以尚不学作诗文?”童子曰:“学在内者也,文在外者也。俟弱冠,内学充而后学文,岂为迟乎?”雪霁别去,而次年童子遂殇于痘。后予读《汉书》《三国志》屡见辉光日新之语,知古读正如此。读《集解》,其训学则不固也,如童子说。见阳湖恽子居谕“乡党”,说与童子无异。而犹疑“友”字于君臣或未安,及读《毛传》,言国君友其贤臣,读《吕览》,言敦洽雠麋恶足以骇人,言足以亡国而友之足于陈侯而无上,至于亡而友不衰,然后信童子所说雠无不根据精当。殆古经生之谪降,而昙花一现者也。予成童后,诵《过秦论》《古诗十九首》皆万过,渐有心得,感此说之实发于童子也,故次为传以传其略,不敢私为己有焉。嘉庆癸亥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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