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尔各答仁爱之家_加尔各答到西隆_孤独星球印度(4)
为此我有点不爽,觉得他们的爱心太过自私廉价。可是当我们自己也开始接触和照顾病人之后,才发现自己此前的想法实在有些偏激。照顾病人是与洗衣服之类的体力活完全不同的另一种辛苦,而且需要更多的技巧和耐心。这件事也令我意识到自己心理的“阴暗”,抑或是学习工作多年养成的“竞争意识”——总是斤斤计较于投入和被认可的程度,一旦发觉别人比自己付出得少便有吃亏的感觉。其实做义工本来就不求报酬,不管做什么还是做多少都只凭个人意愿,自己无愧于心就好,根本没有必要斤斤计较,更没有资格批评别人。
后来我无意中看到特蕾莎修女的一句名言:
“即使你是友善的,人们可能还是会说你自私和动机不良。但是不管怎样,你还是要友善。”
我的脸上顿时一阵热辣辣的。
这就是加尔各答仁爱之家的魅力吧。你不远万里而来,心怀美好愿望,摩拳擦掌地准备帮助别人——
可是自己却先被治愈了。
三
每天工作结束后,义工们都结伴搭车回去萨德街(Sudder Street)。
是的,几乎所有的外国义工都住在萨德街。这里是加尔各答的背包客大本营,便宜的旅馆、餐厅和商店一应俱全,一条小街就足以满足你所有的物质生活需求——虽然背包客实在没什么物质需求,都是为了省钱宁可拉肚子也要吃路边摊的主儿。
仁爱之家和萨德街是最容易结识新朋友的地方。工作的时候,喝茶休息的时候,在小摊上吃饭的时候,坐在旅馆里发呆的时候。。。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你们就自然而然地聊起天来。会说中文的韩国人,会说日语的中国人,会说西班牙语的德国人。。。近几年来,英语在跨国交流上的垄断地位开始受到挑战,多多少少懂得一点第二门外语的人越来越多。距离拉近了,世界变得那么小。日子一天天过去,朋友也越来越多,走在街上总是不停地和人打招呼。有一天和刚认识的韩国男生小卜一起走出餐厅,他看见我们一路上呼朋引类的架势,惊讶得合不拢嘴:“你们怎么什么人都认识!”
真的,连我们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之前在拉丁美洲的六个半月虽然精彩却常感觉孤独,而加尔各答这个脏乱喧嚣的城市却让我们体会到了久违的友谊和温暖。
旅行令人心态年轻,可是和眼前这群真正的年轻人相比,我和铭基已经不幸沦为背包客里的“老家伙”。发生了什么事?到达萨德街的第一天我就纳闷地到处打量——这个世界上怎么到处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好不容易遇见年纪略为相仿的旅人,互报年龄之后大家还要客气地彼此恭维:“看起来真的不像啦!”有一次来的慧果和昱方问起我和铭基于何时何地初次相遇,“的时候,在,”我说,“就是SARS,SARS你们肯定知道吧?”两位可爱的同学有些迟疑地点头。很久以后我才反应过来——对他们来说这真是个一万光年以外的词汇啊!SARS那一年,他们一个十岁,一个十三岁。。。
与慧果和昱方一样,很多义工都是大学生,特地趁着放寒假前来印度旅行和做义工,开学时间一到就要赶回去。时代真的不一样了,我感慨地想。我上大学的时候,绝大多数同学的旅行路线仅限于国内,能去一趟已经被视为勇敢和奢侈的行为。寒暑假时除了旅行就是打工、实习、雅思托福GRE,“义工”这个概念遥远得就像西伯利亚的月亮。十几年过去,虽然和日本韩国及西方发达国家相比人数还是很少,可是如今的中国大学生却已经开始走出国门,用年轻人独有的热情拥抱各种全新的可能性。去哪里和做什么其实都不重要,能够跳出井底本身已经是摆脱狭隘和偏见的第一步,你从此便会知道外面的世界广袤无边,而世上有那么多人正在过着你的想象力无法触及的生活。
去仁爱之家报名那天,璐君是除了我和铭基之外唯一的中国人。她迟到了至少半个小时,冲进来的时候整个人像一团旋风。“我一开始走错了去了另外一边。。。我不认识路。。。有个小孩子给我带路,最后还问我要钱。。。” 她大汗淋漓,双颊红扑扑,一串串句子像连珠炮一般从口中发出。一问之下才知道她从尼泊尔乘车过来,刚刚抵达加尔各答,找到旅馆放下背包就来报名了。
业界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