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学理论三个部分 王爱卫:朱希祖的史学史研究及其《中国史学通论》(4)
目录学家袁同礼认为,朱希祖对史籍的整理和分类,早于梁启超和柳翼谋,比章太炎的文学总论之分类更为精密。他“以科学方法董理旧籍,为国学开一新纪元。”又说:“目录学之可贵,在于辨章学术,考镜源流者。观于此篇之所论,深能达此功效矣。”金毓黻在撰写《中国史学史》时,参考了朱希祖的《中国史学概论》讲义,并在日记中将朱氏的分类目录详细记录下来,认为“分析至为精密,执此以绳史籍,罔有或外者矣。”值得一提的是,台湾学者刘龙心的评价,她说:“朱希祖的史学概论是以现代史学的眼光部勒旧史的一次尝试”,他“以史学独具的时间、空间和事类等标准作为类别史著的方式,说明现代学人已开始懂得从学科本身的特质上去把握这门学科。”
朱希祖还把政治史和文化史分出各种专史,政治史有综合者,有单独者。单独者包括法制、经济、法律、军事、社党、外交等;文化史有综合者,有单独者。单独者又分为学术、宗教、文学、艺术、农业、工业、商业、风俗等。这种分类方法,将社会各部门置于平等的地位,不再偏重于政治和军事,甚至把过去常常被忽略的农业、风俗等内容也单独列出,为后来专史的分类研究提供了指南,促进了史学的专门化。朱希祖在新史学思想的指导下,创造出新的分类标准,抓住了浩瀚史籍的本质特征,既科学又简明,直至今天仍有重要的学术价值。
(五)“有文字而后有记载之史”
朱希祖特别强调“史学发生”的必要条件——文字。认为“神农以前为结绳之世”,“结绳为记事之发端,亦为史之权舆”。“春秋以前,年代不明。虽历人亦多争执异同,此谱系之所以不能称为历史也”。《尚书·尧典》记录年代不明,《尚书·皋陶谟》不书皋陶为何地人,这是史学上空间观念尚未发达的缘故,是史学还处于幼稚时期的作品。他又根据司马迁《史记》的《本纪》起于黄帝,且《货殖传》也说不知道神农以前的事情,得出结论:“盖亦以有文字而后有史,故起黄帝”,未有文字以前的记载,“不出追记,便出伪托”,而伪托之书,多为神话,不足以当信史。这一观点也为后世史家所接受,金毓黻说:“吾国史籍之生,应在制字之后,故远古无史可言。”杨翼骧先生在《我国史学的起源和奴隶社会的史学》一文中,开篇就讲:“探究我国史学的起源,应该从文字出现的时候谈起。因为有了文字才能有历史记载,有了历史记载才能编纂成为史书,在记录史实和编纂史书的过程中才产生了史学。”
朱希祖还区分了史学与史料的不同:史学要有明确的时间、空间要素,否则,史学不足以成立。他说:“小史外史所掌,皆系谱牒政令之属,可称史材,未成历史,断非鲁春秋等所可比拟也”。又根据德国历史学家兰普雷希特(Lamprecht)之说,论证中国史学起源有两元倾向,两元进化,谱牒起于周代,编年起于春秋,历史专官起于魏晋等等,这些论断对后来的史学研究都产生了深远影响。
四、结语
任何学术思潮的形成,学术成果的出现,本质上都是一定时代的产物,朱希祖的史学史讲义也不例外。20世纪初,中国社会发生巨大变革,新文化运动的“民主”与“科学”思潮冲击着社会的各个领域,史学也在发生根本性变革,批判旧史学,建立科学的史学成为当时史学界的首要目标。正是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顺应北京大学的教育教学改革,朱希祖运用“新史学”思想反思中国古代史学,重新评价其利弊得失,把中西史学有机地结合在一起。他力图通过开设“史学史”课程,启发学生寻求研究史学的方法,《中国史学史讲义》应运而生。
虽是讲义之作,却饱含作者的“心裁别识”。无论是内容的编排还是体裁的构思,都是“以科学之律,精为分析,善为部勒”的,是一部能够引导学生很快进入史学研究门径的佳作。他的学生傅振伦和姚从吾受其影响,在史学史研究方面都有很深的造诣。
金毓黻说:“尝谓吾师之史学,可在国内自树一帜,发前人所未发者甚多……近撰《史学史》,引用师说甚多,即缘此故。”朱希祖的《中国史学通论》是史学史学科建设道路上的一座丰碑,永远铭刻着他的开拓之功。他最早开设史学史课程,尤其是明确提出“史学史”概念,使这本讲义的学术价值远远超出它自身。可以说,他在实际上开创了一门新的历史学分支学科,中国近代之有史学史,实在是从朱希祖开始的。但他却没有像梁启超那样,将史学史的研究上升到理论的层面,主张“史学史、史籍举要,亦当用其一种,不必重设”,就说明他对中国史学史的认识还不够深入。
果然还是经济学教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