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政治文化特点 任剑涛:中华文明究竟要为整个人类承担些什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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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凯(中央民族大学民族学与社会学学院教授):我经常思考一个问题:中华文明为什么“不死”?从历史来看,与中华文明同样古老的文明很多都在人类历史进程中死掉了,消失了,如古埃及、古巴比伦的文明,和今日埃及、伊拉克这些伊斯兰地区的文化并无直接的继承关系。政治体的文化根基是文明,事实上,文明必须变成一种政治体和政治秩序才能得以延续。
古埃及壁画
从这个意义上说,何为中国,当代中国和“天下”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仍然是一个极具现实意义的问题。在这一点上,赵汀阳提出的“天下体系的当代性”和“内含天下的中国”都有很深刻的意涵。很多人对赵汀阳有批评,认为天下观是早已过气的东西,讨论这个此刻还有什么意义吗?天下观能变成今天世界秩序的方案吗?或能以天下观治理今天的中国吗?这些疑问背后隐含着一些对天下论题的误读与误解,需要澄清一下。中国政治文化特点
勿以今人之心揣度古人之腹
从历史上看,天下观不仅仅是一个文明政治实践的历史过程,也是文明政治体存续的结果,二者是个统一的整体。换句话说,若无天下观,东亚这么大的一个社会文化体系——不只是今日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范围,而是包括日本、东南亚部分地区在内的整个儒家文明圈——是靠什么建立起来的?其实“儒家文明圈”这个说法本身并不准确,因为我们知道,中华文明的内核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也是不断变化的,从先秦诸子百家的思想到秦以后的独尊儒术,再到佛教进来,以道家的术语体系翻译佛经,儒释道混杂,始终存在各种各样的变化。
直到在西方冲击之下,民族主义思想进来,中华文明从古典的普世价值“沦落为”带有某种地方性、族群性色彩的“汉族文化”,文明流变的背后是人看待文明的观念变化的轨迹。所以今天我们批评“天下观”是迂腐之念,或者锁定一个特定的刻板的“天下”概念时,都可能是某种作茧自缚。我们更多需要讨论的是,天下是何时何地的“天下”,是哪个王朝、哪个社会为主体的“天下”?是作为政治哲学还是作为政治实践的“天下”?
在这一点上,今人的思考是和古人不同的。一个简单的例子,天下仅仅是“汉族”的吗?是先有天下还是先有“民族”呢?仅就历史上的统一王朝而论,唐朝是有鲜卑血统的太原李家统治的天下,元、清两季皆是非汉君主君临天下。今天我们激烈争论,忽必烈、努尔哈赤、岳飞、史可法算不算中华民族英雄?但如果我们换一个眼光,这些问题是在什么时候才成为问题的?这是我们要反思的。
第一,其实在很多时候,我们是在用当下的观念去看所有的过去,以今人之心揣度古人之腹或者文明之腹,我们要有这种认识,时刻保持警惕,不要以这样的心态来衡量天下。“怀柔远人、教化普遍”这句话是康熙说的,今天有人说清朝并非中原王朝,而是内亚帝国,却忘了雍正虽自称为夷,可乾隆却自视为夏。有清一季,非汉族群建立的政治秩序,仍然是天下的普遍性文明秩序。
在这一点上,我觉得所有这些问题都和今天这个民族主义滥觞的时代,我们不断用民族主义视角看世界有关,于是我们今天恰恰在生产出一个古代并不存在的天下问题,其实质是民族主义问题,而非天下问题。
第二,我们还原回来看时间上、空间上历史存在的天下,今天讨论它有什么意义呢?今天的目标很明确,我们要走向现代化,建设一个与世界兼容的现代中国。任剑涛老师刚才也提到,古典文明构建天下体系不是依靠暴力。依靠暴力构建政治秩序最持久、最彻底的是一神论宗教,因为只有一神论宗教才会在观念世界里生产出不可宽恕的异教徒。在今日世界上最大的文明体系里,按照雅斯贝斯轴心文明的分类方法,只有一个文明体系具有真正的全面包容的精神气质,那就是“天下体系”。中华文明在观念上不生产异教徒,在世界历史上,东亚大陆成为唯一一个没有发生过宗教战争的地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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