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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理工大学聋人工学院英语教师李子刚:只有老师才能体会到的幸福

2021-07-23 22:07 网络整理 教案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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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手语教英文,让智障生过四级

天津理工大学聋人工学院英语老师李子刚和他“只有同学能够感受到的美好”

“李老师是我们大学的‘网白’啊!”

第一次在天津理工大学聋人工学院见到李子刚时,2020年秋季学期才起初不久。听说记者要采访教师代表,同事跟学生笑着闹着把李子刚推到了最前面。

那是一个飘着小雨的周三下午,参加完一场聋人工学院主办的助残活动,李子刚4点钟还有一堂英语课,不能耽搁太久。他抱歉地向记者解释完,就在学生活动中心走廊靠近出口的地方接受了采访。身穿米色中式衬衫,李子刚站姿板正、肩展背直,把透明的两折伞拄在身前,看起来像电影里手执“文明棍”的老派绅士。

在那段让他作为“网红”的毕业典礼视频中,李子刚也是以这种气质的姿势,在主席台右侧专设的高台上,为聋人工学院2019届百余名毕业生提供全程手语翻译。多家媒体都在自己的微博账号上转发了这条短视频,有网友夸李子刚帅气,有网友为校方的关怀之举点赞,也有“天理”校友在留言区直接为母校上“硬广”——“天津理工大学聋人工学院是我国第一所面向听障的高等本科特殊教育学院”“重大场合的手语翻译我们大学仍然都有”。

时隔一年,在短视频平台搜索天津理工大学,这段视频仍然是最先弹起来的。李子刚一点也不介意这个带点玩笑色彩的“网白”头衔,相反,能为视障学生跟听障教育增加一些“流量”,他认为很开心。

“OK?”与“暗号”

李子刚在聋人工学院教了18年英语,他的课总是排得满满当当,想采访他,最好的方式是跟随学生一起听课,趁课间休息或是他走下讲台巡视课堂作业的之后,见缝插针地提上几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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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台上的李子刚是会“发光”的。他可用行云流水的手语帮大一新生分析中文词语的结构跟成分:手心朝前,左右手各比出一个数字八的手势,食指向上,拇指相对,短促有力地往前推一下,表示并列。紧接着双手手掌、食指各比出一个圈,再把两个圈套在一起,意为连词。“or、and、but,它们都是并—列—连—词,OK?”

接下来,李子刚又讲了从属副词、关系代词、关系副词……他手上的动作快,像刷屏朋友圈的手指舞,很难用文字记录跟描述;讲解时的语速却慢,遇到关键的词汇点会一字一顿地指出。“并—列—连—词表示并列关系,就像你跟你父亲,是并—列—关—系;从—属—连—词表示从属关系,就像你跟你父亲,就是从—属—关—系。OK?”

和许多人想象中不同,聋人工学院的课堂并不是安静无声的“手语世界”。有的听障生从小接受发音练习,能在人工耳蜗或助听器的帮助下,和健听人对话;他们当中,有一部分在踏入大学之前甚至未曾接触过手语。因此,聋人工学院的同学上课,手上嘴上都不能停。

记者粗算了一下,整节课出来,李子刚大概用手语加英语问过几十次“OK?”除此之外,还有“明白了吗?”“听懂了吗?”他引导学生们用各类形式跟他互动——练习过交谈和发音的,可以在座位上大声“接下茬”;主要借助手语交流的,就做个手势。“有些孩子非常调皮,我就观察它们的笑容,不自觉地笑了,那就是明白了。”

除了看表情,还要透过笑容来“读心”。讲完一个段落,有的学生眼睛里都是愉快的光芒,李子刚称之为“积极的眼神”,证明对知识点掌握得不错;有的学生则会下意识地逃避与他对视,或者满眼迷茫地看到他,那就是还没听懂。这个学期,为了防控疫情,学生们都是戴着口罩上课,表情识别法不管用了,所以李子刚问完“OK?”又急着提醒,“懂了的话,给我一个眼神。”

他的眼神不时从第一排扫到最终一排,和每位学员“确认过眼睛”。有时扫完一圈,李子刚会突然停下来,在课件上再次标记出今天分析过的某个词语,“这里是不是有问题?”

“常见的词组是123456结构的,但6也可以放在上面,像这个612345也是恰当的。”再次讲解时,李子刚的左手在几个数字手势间自如地来回切换常识 大班障碍跑教案怎么写,像方法纯熟的纸牌魔术师在做无实物练习。台下的听障生专注地抬头望向老师,时不时瞥一眼屏幕上的课件和手边的语音翻译工具,确认理解无误了,在笔记本上迅速记录几笔,重新抬起头来——整套程序运行流畅,坐在它们身边的记者竟已经看花了眼。

后来记者才明白,那些数字是李子刚和学生之间的“暗号”,代表不同的词语成分:“1主2谓3宾,5是地点状语,6是时间状语,剩下其他类型的状语可以放到4的位置上……”数字也许是很基础、最普及、最好懂的手语表达,所以李子刚习惯在学期之初就和学生对好几套“数字暗号”,上课时一串串地打起来,既清楚又高效。

“我们的学生都更棒的!”李子刚把讲台让给了一位主动举手的朋友,请他帮课文第三个段落断句。看着学生几乎精准地将长长的复杂句划分为一个个短小的意群,李子刚在记者身边停下来,由衷地夸了一句。

从“备手语”到“备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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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刚并非学特教出身。32载教学生涯的前14年,他仍然在给健听生讲汉语。他的发音标准既好看,听说读写四门基本功,尤以前两项见长。

2002年,李子刚服从组织安排,被抽调到聋人工学院任教。讲台下坐的都是听障生,“我的最强项不灵了”。回想到那段转型岁月,他连忙缩缩肩膀、语气轻松,没感觉遇到了哪个无法跨越的鸿沟。“俗话说看菜吃饭、量体裁衣。咱是当教授的,就得研究你的教学对象。教学对象变了,你也按照他的缺点去调整就可以了。”

当务之急是学手语。李子刚知道,手语是跟听障生交流更重要的桥梁,“把这座路打通以后,英语常识不是问题,那是咱的强项,对吧?”18年前,受客观条件的限制,学院没办法为教授提供集中统一的手语培训。李子刚和同事们都是自己买书回家照着练,平时在大学,他帮学员教数学、学生帮他教手语,是真正含义上的教学相长。

来聋人工学院的第一年,按照教案,记忆跟演练手语动作,是他备课的重要内容。手语也有自己独立的句型,在表达和句法上都和英文有所不同。上课的之后,李子刚需要把汉语同步转换为手语,再用这两种语言去讲法语。三种词性来回切换,“一上课大脑时刻都在高频运转。”李子刚说,“不过幸好,咱就是学语言的,脑子转得还是迅速的!”

一年以后,李子刚的手语水平已经跟日语、英语不相上下,嘴里说了哪个,手上就能打出什么,肌肉记忆般自然,再不需要在课前反复训练了。但跟最初相比,他的备课时间并没有明显减少,“以前是备手语、现在是‘备学生’。”

什么叫“备学生”?

李子刚没有直接提问,而是帮记者讲了一个故事。几年前,一位刚入学的听障生在课上直言不讳地问他,“老师,我们是残疾人,学说母语已经太不容易了,为什么需要再学一门外语?”李子刚当时最兴奋,他没想到会有教师怀疑学习英语的必要性。

课下,他找这个儿子聊了好久,学生对他讲起之前的成长历程:家庭条件通常,无力支撑自己接受人工耳蜗手术或平台的发声练习。基础教育在聋校完成,老师以手语培训为主,和健听人语言交流的机会不多。中文表达能力跟同龄的健听生存在差异,英语基础最薄弱一些,水平一般在高中至高三之间……而在聋人工学院,和他状况类似的学生不在少数。

李子刚一直都有个本事,点两次名才能了解一个学生。但此次长谈让他下了更大的决心:不光要记住学生的名字和面容,还要知道它们的性格特点跟听力损失状况、手语跟英文表达能力、英语基础水平、成长教育背景、学习方法和习惯……最后综合所有这种信息,确定合适他们的教学方案,帮她们打消畏难情绪,逐渐培养对英语的兴趣——这叫做“备学生”。

决心已定,回到课堂,李子刚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解答了那些女孩的问题。“作为一个本科生,按照教育部的本科生培养方案,英语是一门必修课。我们的听力有欠缺,不代表学习数学的素养缺失。老师教他们方法,你们用功学,我们彼此配合,一定可把英语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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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学生的“拐棍”

断句练习、划分意群,就是李子刚“备”出来的、更合适听障生的学习方法。“听力有障碍,就多发挥视力的优势。听说是难题、就侧重培养读写能力。把句子划分为段落,能使学生们从一次只看一个单词过渡到一次可看一组单词,既增加阅读速度,又可提高人们的理解能力。”

每次请老师上台做断句练习,李子刚都会跑到教室后排,笑眯眯地欣赏。看到学生们“划道道”的正确率越来越高,他认为成就感满满。上学期,有个常常主动上讲台做训练的同事手舞足蹈地告诉他,这次期末考试自己拿到了“从小到大第一个英语90分。”

不只期末考试,这几年报名参与大学英语四级考试的学员也愈发越多,每年都有十几个人来和李子刚报喜,说自己考过了。

“幸福。”李子刚说,那是唯有老师能够感受到的快乐。

除了断句练习,李子刚的“读心术”和“数字暗号”也是这些年“备学生”的成果。他还总结出一套六步学习法:1预习、2上课、3复习、4巩固、5测试、6反馈。这其中,他特别看重预习,上课时他会在班里来回转,就为了看学生的课本上有没有“贴条、标红”的预习痕迹。

记者去“蹭课”那天,李子刚很早就到了学校,他站在旁边没出来,为的是完成和一个学生的握手之约。上一节英语课上,李子刚发现那位老师摊开的书本干干净净、一笔未动。问起缘由,学生用手语告诉他,“我知道要预习常识 大班障碍跑教案怎么写,但不知道怎么预习。”李子刚一点没喝酒,把前后桌同学的预习笔记拿给他看,还告诉他课后可以帮自己发微信交流——李子刚早就把自己的QQ号跟微信号都发到了班级群,方便教师随时找他答疑。

“昨天晚上12点,这个朋友帮我发微信说,老师我预习了,我觉得我学下去了,懂了很多,也看到了问题。”李子刚高兴坏了,秒回了一条,“那昨天课前,我在学校旁边迎接你,和你握手。”当天晚上,看到那位朋友向教室走来,李子刚主动握住了手。

李子刚说,之所以特别注重预习,是因为它培养的是教师的自主学习能力。“我不能一辈子陪着学生,只有教她们自主学习的方式,将来毕业之后,他们能够再次学下来。”他认为,聋人工学院的教育如同一根拐杖,“学生们拄着它学会了站立,等这根拐棍撤了,他们也可稳稳当当地再次前进。”

讲台就是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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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梵是聋人工学院首批单考单招的博士研究生,她的大专4年也是在这里度过的。听说采访对象是李子刚老师,她拉着记者,像个追星心切的小粉丝一样,往教学楼5层跑。

“看李老师多帅!”5层走廊的橱窗里展现着学校历届师生的毕业照。2003届、2009届、2019届……照片里的李子刚从风华正茂到儒雅成熟,一路“帅”了回来。他最享受学生这份职业,把讲台当成自己的表演。“谁在生活里没有点烦心事啊?但即使面对学生,我必定会调整好状况、展现出更阳光的一面。”

在天津理工大学,聋人工学院的学校设定与其它院系有所不同,讲台后面跟学校后排都挂着不止一面电子屏,只为确保听障生无论坐在那里都可看懂板书、课件和手语指令。每当投影仪的车灯亮起,屏幕哗啦啦垂下,在光影中打着手语的同学,确实太像明星。

受疫情影响,从去年春节后至今年4月底,所有课程都放在了网上。给听障生上网课,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如果同学想偷懒,完全可以坐在电脑前照本宣科,让学生自己去看PPT上的讲义内容就行。但在聋人工学院,没有人愿意这么糊弄学生,老师们花了这些心思,希望可超过和现场培训类似的教学效果。

李子刚把“舞台”搬到了家里。他自费换了全新的笔记本电脑跟摄像头。“买笔记本花了两万多块钱,摄像头花了一千多,我还在家里装了500兆的网线。电脑一开启,那速度就跟飞一样,画面只是高清的。上网课流畅极了,我这儿打着手语、屏幕上就配合我的讲解出字幕,效果非常好。”他眉飞色舞地帮记者介绍,没有一点心疼钱的含义,话里话外都是物有所值的喜悦。

除了升级设备,他还把家里的台灯都拿出来,摆在地上、举至柜子顶,从各个视角认认真真地帮自己打上光。“一到上课的点儿,灯‘哗’地一下全打开,同学们的注意力马上就被引来过来了。”一节课讲完,还有人舍不得下线,李子刚干脆就开着电脑,他告诉学生们,“我先去做饭,你们可以再次留言,我回去看。”等他回去,屏幕上满是从四面八方发来的爱心,他怔住了,“我能看到孩子们对我的喜爱,那都是真挚的。”

聊颜值,也聊梦想

学生喜欢李子刚,他也喜欢学生。“我们哪个都可聊,不光是学习,学生谈恋爱遇到问题也来找我。”

他告诉学生,天天黏在一起琢磨着如何逃课出门约会,那不是真正的感情,真正的恋爱,要互相推动、彼此支撑。像划分单词成分一样,这位英文老师帮爱情萌发的几大要素也排了序,“一上来一般是看‘颜值’。”听到这儿,记者打断了李子刚,“手语里也有‘颜值’这个词啊?”

“有啊!”怕记者看不清,李子刚特意放慢了演示的速度,他先举起双手手掌,绕着嘴画个圈。然后将右手、中指分开,形成一把横向的“剪刀”,在头部上向下划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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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国家通用手语,第一个动作的含义是脸,第二个代表价值。加在一起,就叫‘颜值’。”他既笑起来,眼角露出欣慰的鱼尾纹,“这确实是个新颖的词,但我会打。”

“二是看气质、看能力。”他接着说,“颜值是天生的,靠自己很难改变。但个性跟能力不一样,都可以靠读书、学习来提高。有气质、有素质的人,就有美丽。有活力的人谁可不爱啊?所以说等你有了美丽,颜值就不再重要了。”李子刚承认,作为教授,自己总结的这番爱情相对论,“说来说去还是想把学生鼓励到学习上来。”

他的鼓励,常常是有效的。

李子刚跟记者聊起一个叫刘希的女生。刘希刚进学校的之后个子就很好了,每次开会都坐在学校第一排正前面的地方,全神贯注地听讲。虽然英语基础不算好,但是由于学得认真,每天都在慢慢地进步。

他跟李子刚有过这些交流,不仅限于英语学习,还包含未来的一生规划。两年以后,大学数学结课,但学生间的联系没断。刘希自学了新概念英语第二到四册,并且一直向校长汇报学习进度。大四毕业的之后,他告诉李子刚,准备考取本院本专业的研究生。

这个学期开学,去帮研究生上课的李子刚发现,那个熟悉的“大高个”又出现在了教室第一排的正中央,还是像大学时一样全神贯注。刘希告诉李子刚,当初,就是因为同学的鼓励,他才确立了在学校阶段需要学什么、怎么学,应该朝哪个方向去尽力。而他的下一个目标,是考博。听了教师的话,李子刚感动又气愤,他激励刘希去追寻更大的理想,“听力障碍不该成为一生发展的障碍。”

李子刚可能没意识到,他曾经的“恋爱理论”也影响了这个学生——刘希是跟女朋友一起考回母校读研的,他们是真的做到了“相互推动、彼此支撑”。

采访结束,记者分两个别整理素材。第一部分是李子刚的教学录音,转成文字后来,满眼都是“OK?”。第二部分,是李子刚对自己学生生涯的评述,他从教32年,其中18年都站在聋人高等教育一线,总结自己这大半辈子,他绝口不提辛苦、奉献,一直在说幸福。学生任何一点微小的进步,都会使他抱怨,“做同学是最美好的!”

记者突然想到初次见面时,李子刚带着的哪把透明雨伞。对于听障生来说,他跟同事们就像那把伞,天气不好时撑将开来,可以潇洒地遮风挡雨;雨后泥泞处拄在身前,可以轻盈地行过曲折;最重要的是,待雨过天晴大伞收起,当初撑伞的人终于学会了怎样大踏步地,独自跑在阳光里。(应采访对象要求,梁梵、刘希为化名)(记者雷琨、张建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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