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天柱山_寂寞天柱山赏析_寂寞天柱山读后感(3)
景中悟理。张抗抗运用得很有个性。它的特点是情以景兴,理由情显。《下三叠泉》就是这样的佳作。庐山三叠泉,与别处名山胜景不同。张抗抗从没完没了一个劲儿往下走才能欣赏到三叠泉之壮观的旅游经历,产生一种不同一般的人生道路的理喻──—负弦波的启示,顿悟出“登高俯瞰,一览众山小”之外的别一番风味,“方知‘水往低处流’,亦不乏气势”。意味隽永,令人有耳目一新之感。海市蜃楼是很美的,读了她的《海市》后,才知戈壁滩的海市也“美得充满诱惑”。作家从景中悟得,尽管海市是虚幻的,是一个诱人的“陷阱”,然而在单调的黄色世界里,美丽的海市“就成为沙漠的调色板,成为旅人一个虚妄的希望”。《沙之聚》则描写茫茫大漠中神奇的鸣沙山。据说在山脚下能听见沙子呜呜的鸣响,更令人惊奇的是,游人留在山上那一行行凌乱的脚印,第二天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经科学考察,是因风之力将每一道印痕重新整合的。面对奇景,张抗抗先是惊异继而惶惑,后来联想深远:“沙之聚,有自由的风之手。那么人心呢?人心之聚,更求八面来风,若是一盘散沙,解铃还须系铃人──风聚沙,便是一个顺其自然、循序渐变的演进之途。”这便是让读者从中去领悟自然景观中的妙理至趣。
拟人寓理。鲁迅在《致李桦》中谈道:“作文的人,不会修辞,也就不会达意。”张抗抗“是主张寓理的”,擅长运用各种修辞手法来寄情寓意。这方面她在当代中青作家中是高人一筹的,其中拟人寓理用得最为巧妙、娴熟。
这种方式是把非人的生物和无生物当做人来描写,赋予它们以人情、人格,从而寄寓和抒发作者的思想感情。张抗抗散文里较多的是植物拟人寓理,以《地下森林断想》和《牡丹的拒绝》两篇为著名。前篇通过对大森林的拟人化,将情与理结合起来,歌颂了像“地下森林”这样“在黑暗中苦苦挣扎向上”“坚硬、挺直、决无半分媚骨”的人格形象,并启示我们:只要像“地下森林”一样顽强奋斗,就会成为“新崛起的骄子”!正如作家在《谈散文的“核”》中所说的:“那年秋天去镜泊湖,湖山虽美,归来即淡忘了,而那片鲜为人知的地下森林,却强烈地震撼了我。我想到了自己坎坷不平的道路,想到了许多朋友多年在没有‘阳光’的地下顽强奋斗的精神,发现这地下森林正是一种性格化了的自然奇观,在向人们发出庄严启迪。”后一篇更为奇特,文章写一年一度的洛阳牡丹花会,然而偌大的一个牡丹王国,“竟然是一片黯淡萧瑟的灰绿”,大令乘兴慕名云集而至的游客失望。但是随着作家陡转的笔锋,将牡丹人格化,让我们“窥见了牡丹的个性”,“它不苟且不俯就不妥协不媚俗”,“它遵循自己的花期自己的规律”。谁说牡丹只是富贵种?这里,牡丹的拒绝给人理性的思索,启发“拒绝”的感悟,其指征的对象显而易见。张抗抗作品里无生物拟人寓理的也不少,最突出的是写于1978年的《兴凯湖听涛》。她以丰富的想象力,赋予对象以人的意识,使自然性格化。兴凯湖仿佛是历史的见证人,从它的那不平的涛声中听出了我们民族的叹息、民族的呐喊,并在这呐喊之中见出光明,鼓励我们像大海一样由每一滴细小的水珠组成强大的潮流,“浩浩荡荡,朝前走,不回头”!更为可贵的是作家还准确预见了“21世纪初强大的中国将会以它的全面现代化使兴凯湖发出宝石似的光芒”,使读者在心灵深处受到既“合情”又“入理”的震动与启示。张抗抗文学创作的重要贡献之一在于她的前卫性,《兴凯湖听涛》无疑在当时就是带有突破性创新的前卫之作。即使在深化改革、世纪之交的今天,它仍具有较大的启迪作用和教育意义。作家善于拟人寓理,其他如可怜松、仙人掌、梅、橄榄、武夷山石等寓意物,均描绘形象鲜明,喻理生动深刻,晓人以人生哲理,体现出一种力量的美。
对比明理。张抗抗根据自己的美学理想和读者的审美心理,还长于运用对比明理。首先应提到《闲话稀粥》一文,作家叙述娓娓动听。在那次出国访问之前,一直认为自己属于开放型,能够接受任何新生或新鲜的事物,甚至时刻警惕、防范自己不要受“拿来主义”的影响和污染。但发生了巴黎公寓的稀粥事件后,她对自己不再有这类担心。“我为自己拥有一个坚定不移的中国胃,以及由这个胃所决定的头脑、服饰和一切痼疾,而骄傲地屹立于香榭丽舍大街。”然后返国到家,重又觉得浑身不舒服心里空荡荡起来,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喝粥不可。“想到自己竟是如此的不可改变,心里漾起一层粥样的泡沫,很是悲哀。”同样是“喝粥”,由国外的“骄傲”急转直下而为国内的“悲哀”,通过这种情感价值的落差,前后变化的强烈对比,不能不令人深思。其实,作家是以饮食心理为窥镜,对民族心理进行了一番深刻扫描和验查,热切地表达出对现代心理的渴望。《埃菲尔铁塔沉思》则不同,主要抓住登临埃菲尔铁塔的感受变化这个枢纽,采用前后对比、误正映衬的手法来展现铁塔的特点。寂寞天柱山它高大,而且慈爱;“它雄奇,却也孤独”。作家用睿智的语言揭示了铁塔的历史感与崇高感,以哲理的光辉映照出了铁塔的形象特质,从而引起我们的思索与遐想。《西方人情》又有不同,张抗抗运用对比明理,通过三件亲见亲历的小事,从“那人与人之间,淡淡的、远远的、冷冷的相处”的“既定印象”中深掘一层,提出了一个为一般人并未完全把握的问题,这就是“我们真的就了解西方了吗?”她的结论是:“在有人居住的地方,人情总是很相像的。寂寞天柱山不会都是金钱,都是狰狞。”进而深入地写道:“只愿那虚的、假的、敷衍的、客套的人情,远远地走开”,而“那真的、热的情谊,切莫衰败,切莫冷却”。作家在散文中体现的这类哲学思辨,具有较大的启蒙意义。
张抗抗富于哲理意蕴的散文很多,难能可贵的是做到了像古人所说的:“明理之文,大要有二,曰:阐前人所已发,扩前人所未发。”(刘熙载《艺概·文概》)而且寄意寓理的手法多种多样,运用娴熟、自然。这是她对世俗景观的入微体察、对人情事理的深刻憬悟、对具有哲学意义的题旨内核的深入开发的结果,无可辩驳,“在当代作家中,张抗抗应该被划到富于思辨的队列里”。王蒙早曾表示过这样的见解。
(节选自《论小说家张抗抗的散文》,《理论与创作》1998年第5期。标题是编者加的)
好可怜的学生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