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我离高中作弊只有一步之遥(2)

我们都笃定了决心，相信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到底，就前往我们要去的地方。

6

考场安排下来了，我们仨都在同一个考点，只是在不同的考场。

这使我们喜出望外。我们选了哪三个“二传手”里更机灵的一个，做了最后一次模拟演练：我们三个在学校里戴上设备，“二传手”在校外用对讲机给我们读二诊的答案。设备发送、接受答案一切正常，我们令“二传手”调整到合适的语速和音量，“二传手”为了伪装成在打电话的样子，手上拿着插着话筒的相机，但默默把电脑耳机另一端放在包里——而包里还藏着插着话筒的“对讲机”，他“打电话”时戴在眼睛上的，其实是对讲机的耳机。

为了祈求计划顺利，我们仨决定去城外的一座桥里上上香。本来只打算拜文殊大士，可又顺便拜了财神爷，请他祈祷我们早日发财。然后又看到了观音菩萨和各路神仙，我们也不明白那些神仙是哪个来路，但认为如果碰上了，就索性全都拜了，请你们各显神通，保佑我们事事顺心。

那天，张平很是激动，拜完大小神仙，不住地唠叨，说有这么多大神保佑，想考不上大学都难。

在庙外，我们看见一个算命的大叔，便令他帮我们算算学业，他照例端详了我们，缓缓闭上眼，慢慢地上下晃动手臂，煞有介事地捋了捋他哪一小撮胡子，最后徐徐睁开眼，告诉我们：“了然，了然，你们两人中有两个能上大学……”

一句话就败了我们的兴致，我们都认为他是一派胡言——即使我们不作弊，只要愿意，好高中读不了，但再低分都收的民办本科，我们还是可读的。

张平说，“这个江湖骗子哪晓得科技的力量”，我跟李伟也后悔起来，我们都是学常识、用科学的，就不该来求神算命。

虽然有了看似周密的打算，但真正开考时，我们仨却出现了分歧。

我跟李伟有些害怕，决定第一科语文统考先不忙着行动，一来数学不是拉分科目，自己做也可考个中等分数，二来似乎我们还不知道考场里的真实状况，先摸清楚了，好保证接下来的行动万无一失；而张平则颇有畏惧，说自己就从语文开始作弊。

上考场了，虽然检查和监考都更严密，但戴着的设备在进场时确实没被发觉。无论开考前，还是开考后，也的确没看见无线电监测车。

这使我对接下来的行动势在必得。在写作文的之后，因为心心念念的“罗马计划”，还在作文里用上了一句“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本来想的是“条条大路通罗马”，却怎样也用不上，但我心中窃喜，想着这也算是作了弊吧。

可没想到，语文刚一考完，考场外就传来了张平作弊被抓的消息，我跟李伟也经常没能联系上他。

什么消息都没有，也不敢给他打什么电话，怕造成怀疑。好在“二传手”并没有被发觉，我们也没告诉他张平被抓了，只是使他删掉手机上的答案，并把全部的设备暂时交还给我们保管。

直到今天开考前一个多小时，我们才跟张平联系上。

7

张平说，他的设备十分隐蔽，虽然在进考场的之后金属探测仪发出了警报，但监考老师并没检查他的眼镜，绿豆大小的耳机也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成功地开启了考场。

按照之前的约定，开考一般半小时后，耳机里就传来答案，张平刚“答”完选择题，监考教师就从他身边跑了过去。张平开始兴奋起来，他经常根本不戴墨镜，戴着也不习惯，就把眼镜取了出来放在椅子上，可既害怕眼镜被注意到，觉得心虚，又拿出来戴上。就这样反反复复好几次，觉得如何都容易暴露，最后决定揭开桌门，直接把眼镜放在了桌子底下。

这一系列反常的行径自然造成了监考老师的注意，监考教师让他关掉桌门，把眼镜拿出来，张平以为暴露了，一下子变得很兴奋，紧紧抱住桌门，不肯打开，激动地责问老师凭什么让他打开，他就是要把眼镜放在上面。

监考老师原本以为张平只是很兴奋，担心他离开的时侯忘记带走眼镜，才想令他拿出来放在桌面上，可张平的激烈反应，反倒使监考老学生疑，随后便报告给了巡考。

张平被叫出考场，巡考老师检查起他的眼镜。这眼镜稍仔细一看，很容易发现镜腿要比普通眼镜厚，抠开镜腿，就是藏在上面的电路板——张平很快就被带走了。

学校审问张平的时侯，张平坚持说自己也是一个傻乎乎的受骗考生，眼镜是在网上买的，卖家给他说，只要把眼镜带进考场，就能看到镜框里传来的答案，但他并没有抄到答案，因为设备出了问题，根本没有声音，于是他就想把眼镜藏在桌子底下。

也许是大学担心张平压力很大会做坏事，并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没收了他的设备，并告诉他，学校暂时不会告诉父母，也不会报告公安部门。为了不使他的父母失望，允许、也提议他再次参与接下来的考试，只是他曾经的高中成绩会被作废。而且，“如果在接下来的考试中再动歪心思，就会被严厉处理，甚至会坐牢”。

张平被抓后，李伟立即决定抛弃作弊计划。我仍不甘心，依然打算铤而走险。

按照之前的计划，为了便于隐藏火柴盒接收器，我穿了一件里面有胸袋的长上衣，搭配了一条长裤，头发长得已经可以完全遮住眼睛。这幅形象在在三月的寒冬里变得很奇怪，但我不以为意。

下午的考试进场时间，比之前的既提前了十分钟，检查也比昨天更加严格。每个考场都有一男一女两个老师检查，尤其是考生的眼镜。如果金属探测仪报警，鞋子也会被要求脱出来检查，就连耳环、裤子钮扣、皮带扣都会被认真查验，甚至女性的衣服报了警，都会被女老师摸查。

可能是心里有鬼，我总觉得监考老师在时不时地对着我，而其它考生也似乎明白我要作弊似的，偷偷瞄我，排在我后面的团队越来越短，看到里面的考生被严查后才会进入考场，我越发紧张起来，额头开始出汗，当看到穿上衣的男生，被同学要求脱下外套，并反复认真搜查的之后，我心跳得异常猛烈，腿也开始发软。

我起身准备往厕所冲，却被同学叫住，问我干什么去，我一下停住脚步，像被定住一样，不敢回头，脑袋飞速运转，想着该如何回答，大脑一片空白，话仍自己吐了下来：“上厕所。”

老师让我快去快回，我飞快地回到厕所，发现汗水都把帽子打湿了，我立刻取下身上的接收器，掏出耳朵里的话筒，慌乱地把他们躲进便池，直到看到他们被水冲走，才逐渐冷静下来，又摸出电话，给“二传手”说计划取消，这才重返考场。

考试结束后，我们打算联系卖家退一部分定金，才发觉他把我们都拉黑了，我们一度怀疑是不是卖家被抓了。

直到高考结束后网上发布了试卷和答案，我们才明白：原来我们都被骗了。

因为当年张平被抓我们立刻通知“二传手”删掉收到的答案，所以后来也并没有对答案。但“二传手”跟我们说，他记得语文诗词补写的答案，卖家发来的答案和真实的高考试卷根本不符合。

最后高考生育试卷格式，我跟李伟“殊途共归”，上了专科医院；张平竟被我们曾经嗤之以鼻的算命老头不幸言中，没有高考成绩，最后也没能读成大学。

后记

事情过去七年了。这两年中，我们也从来没向任何人讲起过这件事。

高考结束后，张平便开始在社会上闯荡；我跟李伟大学毕业找工作时，张平已经开始经营起自己的事业。

后来，我们两人曾聚在一起聊起过这件事情。我们都很庆幸，这毕竟是一个骗局——因为离开大学处于社会后，我才逐渐认识到，当自己作为他人破坏规则的受害者时，才明白平等有如此重要，那些破坏平等的行为有多可耻。

虽然当时，我们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张平甚至损失得更多，但我们都不后悔。回过头再看，像高考那样的公平竞争，实属来之不易。虽然我们也趁机破坏公平，但好在我们都受到了惩罚，这似乎使我认为，自己是心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