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中国面临的问题 [转载]阿城:中国世俗与中国文学(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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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中国的现代小说家或者先锋小说家是王朔
五四倡导的问题是现代性,但中国的现代性一直没有解决。尽管现在大家穿的、吃的、用的,好像跟现代国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在颠覆性上面,在艺术上的颠覆上,我们基本上是前现代。如果我们对自己、对现代艺术有一个比较清楚认识时,会比较踏实一点。比如余华,当时说是先锋作家,但是我看不太像,我觉得王朔是。因为余华是另开一桌,系统语言是一桌,我另开一桌,你开的这个小桌,但那个大桌还在正常吃,这个不叫颠覆。王朔的语言是大桌语言,但是大家吃菜时觉得“味道不对,是不是坏了?”这才是颠覆,原来的意义被颠覆了。所以我认为中国的现代小说家或者先锋小说家是王朔,这个颠覆性非常大。后来有不少的播音员使用王朔的语法。大家对毛语言的东西一听就笑,这是王朔造成的。90年代这么多先锋作家没有完成这件事,他们在主流的大桌上开了一个先锋的小桌,大桌没有被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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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的基本文明和文化状态没有我们想象的这么糟糕
今天在人大这里重提20年前的《闲话闲说》,更多是将文明和文化做一些联系。也就是说中国人的基本文明和文化状态没有我们想象的这么糟糕。现在有很多人忧心忡忡,其实这么多人忧心忡忡正好证明这个社会没有崩溃,如果都不忧心忡忡,那么这个社会已经崩溃了,不需要再操心了。忧心忡忡这个东西是我们的文脉,该文脉是由原始儒家传下来的,也就是孔子传下来的。雅斯贝尔斯说的,公元前800—200年世界大文明时不约而同产生的一些觉醒者。就东方来说,孔子是一个。雅斯贝尔斯所说的觉醒者面对的是什么?面对的是巫教社会,巫教社会只有集体无意识和集体潜意识,没有个人思维。没有个人思维才决定了古思人著述。自己但凡有点想法时就要跟人家不断地说说,有机会就会有著述,但古思人著述描述的正好是巫教社会的集体意识。孔子有个人意识和思维,很有名的是“子不语怪力乱神”,这四样(怪力乱神)就是巫教的本质。因为处在一个巫教的社会,这个社会正好是中国礼慢慢转的时代,孔子转的快,不谈巫教的、集体没有个人意识的东西,把巫教的东西具体化了。我们看到老子讲“道”,讲这个讲那个,不讲神也不讲怪,所以老子也是“不语怪力乱神”。因此这两个人都是轴心时期的代表人物、觉醒人物。看《论语》时,孔子碰到人,说你的样子长得很像丧家犬的人,或者你是“知其不可而为之”的人,这些人都有自己的思想。从这些技术来看,那时候有一批人处于觉醒状态,对于集体无意识的东西已经突破了,开始有个人、个性的思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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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失去了一个词——社稷
为什么有这样的东西?和中国文明发生的关系在哪儿?中国人很早开始叫自耕农。自耕农,我们老觉得好像都是农场、都在一起干活,不是的。以前有井田制,劳作、农作的井田制,什么是井田,为什么要划分成这样的?其他的是私田,也就是“井”字其他的这几块是私田,这些私田是自耕农,但他们要耕种当中的这块公田。公田是用于公共事务、往上交税。当代中国面临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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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俗一直是中国小说最坚实的支持力量
以前西单、东单有说书的,靠说书挣钱的人。以前宣武门外有小说书馆,其特点跟一个人念、别人听有什么区别?——说书人一边讲一边评,全由他一个人承担,说书绝对不能少了评,如果只说书不评的话就没人听。因为这个故事大家已经很熟悉了,就是要听你怎么评,你评得不好,调侃得不好,揶揄的不好,没人听你的。原来扬州有一个说书人叫王少堂,一个商人去听他说书,听到武松到狮子楼找西门庆。但不能继续听下去,生意不能耽误了,就走了,他听到武松从楼上往下走,忽然白光一闪,武松怎么样,就说下回再讲。商人听到这儿就走了。做了一个月生意回到扬州时,不知道讲到哪里,去了以后发现武松还没有下楼。这是世俗,世俗不是不要批评,世俗最重视批评,但这个批评拖了武松的后腿,不断有评,评占了2/3,所以武松这个楼下得非常慢。这样的东西,如果我们不把它当资源看就浪费了,世俗里的这些资源,如果我们看成旧的东西,看成低俗的东西,价值观改的,资源就利用不上。80年代先锋小说不认为这是资源,反而认为《百年孤独》是资源。《百年孤独》可不可以是资源?可以是资源,莫言做得好的地方是两头取资源,一头是马尔克斯魔幻现实主义,一头是家乡资源,把这两个用起来,就比不会用本土资源的人要好得多,自己也觉得要好得多。
声音太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