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口史 葛剑雄_中国历史地理简论_中国人口史第五卷
葛剑雄:做历史研究,特别要关注现实
采访/李怀宇
访谈
谭其骧先生再三讲:我应该超越清朝的学者,你们应该超过我
李怀宇:你写了谭其骧先生的传记。作为谭先生收的第一届博士,这个经历在今天看来非常传奇。当时谭先生收博士的方式跟现在收博士的概念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葛剑雄:我们1978年考的是研究生。在我们研究生期间,国家通过学位的条例,所以我1981年毕业时拿到硕士学位。到1982年春天,国家开始试点招博士生了,那时候我已经留校工作,我大概是全国第一个在职的博士研究生。我跟周振鹤有幸被特批作为试点,实际上只念一年多,1983年8月就通过答辩,9月拿到博士学位。
1980年底,学校领导就找我说:谭先生工作繁忙,任务重大,身体不好,需要一个学术助手。就让我做他的助手。他晚年的很多经历我都在场,平时我们散步、聊天。他做学问的方法,我都比较了解。更重要的跟他一起这么多年,各种重要场合都在,我对他的为人也有了更多的了解。他给我树立了不只是学术上的典范,他的为人也是我人生的典范。所以,我们的感情也非常好,可以说我们虽然是师生,情同父子,甚至情胜父子。他跟我父亲年龄相仿,但我跟我父亲也不会有这方面感情的。
谭先生看了蒋天枢所写的《陈寅恪先生编年事辑》很有感触,我就跟他讲:谭先生,其实你有很多东西来不及写下来,我到时准备给你写一个传记。谭先生就说:你写可以,要实事求是。有了这个话,我比较注意积累他的材料。他逝世以后,他儿子代表家人把他的日记都交给我,把他的所有材料都交给我。所以,我写的条件是比较好的。那时候那些老先生还在,我找到周一良、王钟翰、胡厚宣,找了好多人。然后,征集了他的信,还有他全部的日记。既然谭先生叫我实事求是,我也尽量做到实事求是。我也写到他在“”中的经历,比如、叶群要请他来讲课,那么,叶群的信我也找到了。他在那一代中国知识分子中很有代表性。
李怀宇:你认为谭其骧先生学问上突出性的贡献是什么?
葛剑雄:中国的沿革地理是传统的学问,但现在历史地理是一门新的学科。谭先生的特点是不但会创新,而且每一篇文章是非常扎实的。他每一篇文章都能够提出新的概念来。
比如,他分析黄河,为什么东汉以后黄河有800年的时间没有什么大的灾害?历史上有没有记载?谭先生找到了,最后写成文章。他说今天黄河的泥沙到底哪里来的?这个有数字的,发现全部在中游进去的,不是上游也不是下游。中游就是山西、陕西中间这一段。这一段的气候特点是降水高度集中,都集中在夏秋之交。那么,他就得出这个结论:什么时候中游的水土保持得比较好,泥沙就少,下游就安定了。
他比较了农业与牧业的生产方式,农业的方式导致水土流失,牧业的方式引起的水土流失很少。这样他联系起来,原来东汉以后北方的游牧民族大量地迁到这一带,有的地方因为战乱以后就荒无人烟,反而客观上造成水土保持得好。到唐朝以后又开发了,人口又多了,水土流失又严重了。所以,他在1962年就提出来,黄河的水灾跟中游的水土保持有密切的关系,他提出中游要农牧并举,绝对不能再搞农业。
这种观点放在今天好像没有什么了不得,但他1962年就提出来了。所以,他善于把现代科学包括自然地理各方面跟传统的研究结合起来。他后来当选为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后改称院士),完全无愧于这个称号。
李怀宇:谭先生对你影响很大?
葛剑雄:对。他再三讲:我应该超越清朝的学者,你们应该超过我。
学生谁最好?杨联陞先生答:毫无争议,
李怀宇:1985—1986年你到哈佛大学访学,有一篇文章《最忆康桥风雪时》特别讲到杨联陞先生。那时候杨先生身体已经不行了。
葛剑雄:杨先生曾经精神失常,接受过精神治疗。他后来跟我讲他的家庭生活,好像他有个女儿嫁了个洋人,总而言之,他有很多不是很容易的事。他虽然退休,但办公室还在,所以我约好下一次几个礼拜来,一般都是十点半十一点到他办公室,跟他聊天,而且他把午餐都带来,叫我一起简单地吃个午饭,可以聊到下午他再回去。我问过他:你在美国这么多的学生,谁最好?他说:毫无争议,。我说:杜维明呢?他说:杜维明也不错,但是不能跟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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