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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政治制度改革 田聪明中国电影改革的破冰之任

2018-01-28 05:07 网络整理 教案网
中国政治制度改革

1993年,备受关注的中国电影改革和中国足球改革开始启动。18年过去了,中国足球依旧,而中国电影已然开始振兴。作为当年的亲历者,笔者认为这场启动于1993年的电影改革,是中国电影史上一座重要的里程碑。改革的启动者和领导者,就是时任国家广播电影电视部副部长田聪明。

电影路在何方?

长期以来,中国电影体制是学习前苏联计划经济的模式。电影业包含制片业、发行业和放映业三大部份。1993年以前,国家批准的电影制片厂包括故事片厂16家、科教片厂1家、新闻记录片厂1家、美术片厂1家,译制片厂1家,另有不具备独立拍摄故事片权的省办厂12家。制片厂生产的所有影片都由中国电影发行放映公司“统购统销”。

中国电影发行放映公司尚有另一功能,将国产影片出口,同时购买一些外国片,因此它的另一块牌子是中国电影输出输入公司。中影公司被称为影片的“蓄水池”,收购的中外影片储存其中,按计划流往省级电影公司,省级电影公司再流往地(市)级电影公司,再流往县(区)级电影公司,最后到3千多家电影院和3万多家兼有放映电影功能的礼堂、俱乐部、影剧院,及10万多个农村集镇电影放映单位和放映队与观众见面。

田聪明上任

1990年12月,此前曾出任内蒙古、自治区西藏自治区党委副书记的田聪明调任广电部副部长,分管电影。

初进圈内,田聪明发现到处都是责难。这些责难并非无名之火,既有历史原因,又有现实原因。一些电影艺术家对着田聪明深情地回忆过去毛主席、周总理如何关怀爱护电影事业,对现状痛心疾首。他们问:“过去周总理每月都要同艺术家聚会,而你们在哪里办公呢?你们广电部的领导什么时侯关心过电影呢?”一些好心的圈内人则说这潭水太深,隐约地给田聪明“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的警告。

经过半年多的调研,田聪明提出任期目标,准备“经过5到10年的努力,使整个电影工作的领导体制、管理制度和各项配套政策,逐步走上符合电影艺术、电影事业客观规律的运行轨道”。

但许多人将他提出的“5到10年”的思路只当成了一次领导例行讲话,谁也没有想到,田聪明真就按照这个思路去设计他的改革步骤。

抓住“牛鼻子”

1992年邓小平发表南方谈话后,田聪明走了十几家电影制片厂、几十家发行公司、上百家电影院,梳理了制约电影发展的一系列问题。按他的说法,改革需要寻求突破口,也就是要抓住“牛鼻子”。于是,就有了《关于当前深化电影行业机制改革的若干意见》,即广电部1993年“3号文件”。

“3号文件”意味着田聪明的改革首先在“自己”身上开一刀,广电部的直属单位——中影公司“统购统销”被取消,这意味着它将因此失去对国产故事片一统江湖的地位。

虽然电影界谁都说“改革有生的可能,不改革只有死路一条”,但是叫了多少年“狼来了”,今天果然“狼来了”,大家心里沉甸甸的。尤其是省级电影发行公司及省以下各级发行公司,从中影的今天看到自己的明天,明白自己在一块区域内的“垄断”地位也将不在;而极力要求打破中影的“统购统销”,要“自产自销”的制片厂,因从未干过发行业务,一下子直接向30多家省级公司发行,心中也是忐忑不安。

各省(市)文化局领导同样担忧。田聪明列出的问题不无道理,因为所有措施无不与“十四大”确定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要求相适应,但他们最牵挂的还是现实问题:省以下各级电影公司隶属于地方文化系统,人数几乎占地方文化系统的“半壁江山”,今后发行单位“钱从哪儿来,人往哪儿去”?这无疑最令他们头疼。

一石激起千层浪

“3号文件”对制片业带来机遇,更带来了挑战。

制片部门中较早投入到电影市场的一批有成就的导演是最清醒的人。青年导演何平因拍摄电影《双旗镇刀客》《炮打双灯》而蜚声影坛,他在接受记者采访时直言不讳:“电影是商品,离不开生产、流通、消费,离不开市场。中国政治制度改革我们的电影是计划经济的产物,过去观众想看什么由电影院定;电影院放什么由发行公司定;发行公司发什么由制片厂定;制片厂导演拍什么由制片厂厂长定。我们在计划经济的模式里,不研究观众,不研究市场,现在该是研究市场的时候了。”

对这一方案最持保留态度的,是包括笔者在内的省级电影发行公司经理,我们看到自身地位岌岌可危。改革要解决“人往哪儿去,钱从哪儿来的”问题,在未能建好自己的影院、由发行转为放映,未能在第三产业领域投资、以取得经济回报时,总是希望借助地方政府主管部门的力量,让改革步伐放慢,以换取时间,再以时间换取生存空间。

1993年1月6日,时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委员李铁映听取了田聪明、窦守芳(时任电影局副局长)、宁治彬(时任中影公司副经理)关于电影体制改革的汇报,明确表示了支持。多年后,据说他还毫不避讳的说“这个改革是我跟老田搞的。”

“江苏突破”

“3号文件”发布后,北京电影制片厂在贯彻执行中扮演了发动机的角色。1993年春节,该厂与香港合拍了由徐克导演、李连杰主演的《狮王争霸》,北影厂拿着这部“杀手锏”,直接面对省级发行公司。

时任北影厂厂长成志谷是上海人,他带着《狮王争霸》拷贝回到老家,与上海永乐公司经理吴孟辰进行了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谈判和交易。

此时,坐在北京广电部办公室的田聪明,心中一直惦记着这笔买卖。这是“3号文件”出台后制片厂首次将产品直接向省(市)发行公司销售,关系到改革能否能顺利进行。他一会儿打电话给上海永乐公司的吴孟辰:“小吴,让一让,希望上海能给全国电影界带个好头!”一会儿又打电话给成志谷:“尽量实际些,不要想着一口吃成大胖子!”

1993年4月16日,这笔交易终于谈成了:《狮王争霸》在上海的保底价格为100万,超过部份北影厂还可得到分成。这部影片不再通过“中影公司”发行,向下走出了第一步。这一步,标志着电影发行的计划经济体制解体了。为此,田聪明特地赶到上海参加首映式,这是田聪明作为主管电影的领导出席的唯一一次。

有了上海的经验,成志谷又来到江苏省电影发行公司。在此,他遇到了江苏省电影发行公司的抵制。但是,在中国这块最具活力的地区,南京、苏州、无锡、常州等地的发行公司都具有坚实的经济基础,对此心知肚明的成志谷,马上又转与这几家联合体谈判,双方一拍即合,《狮王争霸》向这几个地(市)直接发行。

“3号文件”出台才几天,江苏省发行公司就被“突破”,恐慌在各省发行公司蔓延。

“348号文件”出台

“江苏突破”后,发行的“肠梗阻”现象依然普遍存在。因为中影公司一家的垄断打破了,省级公司的垄断基本不动。

1994年8月1日,在“3号文件”基础上,广电部出台了“348号文件”,题为《关于进一步深化电影行业机制改革的通知》,这一规定使得电影全行业所有企业的经营自主权得到认可,市场多主体的形成成为可能,又朝着建立“统一开放、竞争有序”的市场目标迈进了一步。

抵制“3号文件”不但无效,还来了“348号文件”,这使电影发行人深感改革确实没有回头路。但是,随着改革的深入,深层次的矛盾愈加凸显。田聪明必须承担起对纷至沓来的任何问题的解决。 农村电影怎么办?为了解决农村影片片源,田聪明指示从1993年起先后在北京、石家庄、成都、郑州等地举办16毫米影片交易会,并在中影公司设常年交易市场。1995年,广电部又发出“474号文件”,进一步放开农村16毫米拷贝经营权,强调任何一级公司和集体、个体的放映单位都可以自由购买,每个16毫米拷贝均含有全国放映权。此举符合中国农村电影市场的实际情况,也符合党的“抓好大的,放活小的”的精神,同时极大地调动了广大农村放映员的积极性。

儿童电影怎么办?田聪明把已调任中影公司的吴孟辰拉到儿影顾问于蓝身边,进行优化组合。1995年5月,中国儿童电影制片厂与中影联合经营,建立新的统一的现代企业实体,迈出“制片、发行、放映一条龙”的路子。

新闻纪录片、科教片等“短片”怎么办?田聪明通过深入调研认识到,电视迅速崛起,已极大地冲击新闻纪录和科教电影,新闻纪录和科教已不适应在影院卖票放映;如果通过电视传送到千家万户,会很受欢迎,同时也丰富了电视节目,应该考虑“影视合流”。于是,他找时任中央电视台台长杨伟光,提出新影厂从1993年底划归中央电视台,在保留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的基础上,挂上中央电视台节目制作中心的牌子。1995年5月,北京科教片厂也划归于中央电视台。现在,实践已经证明将新影、科影划归电视台是非常正确的决策。

对于影视合流的客观规律和不可逆转的潮流,田聪明作为广播电影电视部副部长,自有便捷之道:1994年5月,广播电影电视部电影卫星频道节目制作中心成立,1995年电影频道试播,1996年1月1日正式向全国传送节目,呼号为中央电视台第6频道,付费收看。田聪明把看电影的概念从影院引伸到家庭,扩大了电影的观众面,扩大了电影的宣传和影响,同时也积累了资金反哺制片厂。

引进“10部大片”

改革之前,老百姓看到的进口片,都是中影公司向外商一次性买断在大陆的发行放映权,价格平均是一部两万美元,如此低的价格,只能买到境外早已退出市场的二流以下的影片。

国外优秀的新片都是要求发行时进行票房分账的,而我国对于和外商票房分账始终没有松口同意过。这一局面被田聪明打破了。他提出,“每年要进口10部左右‘基本反映世界优秀文化成果和基本表现当代电影艺术技术成就’的影片,可以与外商票房分账”。

1994年11月中旬,美国电影《亡命天涯》正式放映。观众达139万人次,票房收入1127万,中影公司同美国好莱坞以“票房分账”形式进行了首次发行放映的尝试。紧接着中影公司引进了《真实的流言》《红番区》等大片。

当时的票价,北京、上海不超过20元,其它地区不超过10元,居然出现《红番区》1.3亿、《真实的谎言》1亿多、《泰坦尼克》3亿多的票房,堪称奇迹!

但是,电影制片部门却对“10部大片”的引进反应激烈:“我们的民族电影怎么办?好莱坞会把中国观众的胃口调坏的!以我们的财力以后拍出的片子,观众还会看吗?

如果说此前的改革反对声音更多来自发行业的话,“10部大片”的引进使制片业中许多人也加入反对的行列中来。有人好心地告诫田聪明身边的工作人员,叫他们提醒一下田部长,这样下去是很危险的!很可能要犯“政治错误”的!

改革者“中箭落马”

当改革触动到所在单位或部门的利益时,“反弹”也就在所难免了。

从电影改革开始,反对的声浪始终不断。上级接到的“告状”,有地方政府部门的,有发行部门的;“10部大片”引进后又有制片部门的。

除了对“突破”、“大片”等政策不满外,田聪明提出的“中国电影打翻身仗需要5到10年的艰苦努力”,也让上级感到不悦。党的十五大即将于1997年召开,意识形态领域需要为大会交上一份满意的成绩单,如果电影还需要用5到10年打翻身仗,谈何“献礼”?

当年,“改革”是最富激情、最具勇气的字眼。但是改革者中箭落马,功败垂成的情况也并非鲜见。为这场改革呕心沥血的田聪明,似乎也未能摆脱这样的命运。

1996年3月,新中国成立以来规模最大的全国电影工作会议在长沙召开。会议提出“9550”工程,即在“九五计划”期间,“以每年10部、5年共50部的数量推出一批精品之作,以精品生产为突破口,带动整个电影事业的繁荣。”同时,间接批评了田聪明所说“中国电影打翻身仗需要5到10年的艰苦努力”的论断,搁浅了“改革”。

自此,田聪明不再分管电影工作;吴孟辰则以“家庭原因”为由提出辞去中影公司经理的职务回到上海;过了一段时间,窦守芳离开电影局,派往香港。

被称为中国电影界“长三捆”的三位核心人物,相继离开电影界。

不信春风唤不回

但是,电影改革已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曾在“华谊兄弟”、“保利博纳”担任电影发行老总的耿跃进、林元炳等民营企业家对我说,不算电影改革搁浅的那几年,电影走出困境正好10年,田聪明的预测相当准确!

我是改革的亲历者,虽然这场改革使我疲惫不堪,但是回过头看,田聪明的改革在中国电影史上确实写下浓墨重彩的一页,立下不可磨灭的功绩:

第一,打破了垄断。如果没有“3号文件”和“348号文件”,计划经济的发行格局就无法突破,也就不会有后来电影院线制的产生;如果没有“1995年001号文件”,也就没有后来多种经济成份进入影片的制作。

第二,引进了“10部大片”,与外商票房分账。此举不但让我国观众和世界同步欣赏国外优秀影片,更刺激了我们的国产影片的创作生产,使《英雄》《十面埋伏》等“国产大片”开始涌现,中国电影在与“进口大片”竞争中走向繁荣。

第三,促成了影视一体化。将新闻纪录片厂和科教片厂制作业务与中央电视台整合的决策,不但盘活了两厂的优势资源,给他们搭建了广阔的崭新的平台,而且给偏远地区开辟了科学致富的课堂,对“三农”工作起着不可估量的作用;加之,开通了中央电视台电影频道,使电影从影院延伸到家庭,[来自]极大地扩展了电影的观众面。

田聪明离开电影界已经10多年了,电影界的人至今仍有许多人谈他的为人,谈他的改革,谈他的魅力。他在电影界有许多朋友,每到节日,常有一批电影人和他聚会,听听他说些什么,也跟他说说什么。大家对他的评价:“是条汉子!”

作为亲历那场改革的笔者,我对田聪明充满崇敬,此生我见过的领导不可谓不多,他是我最折服的,也是终生难忘的领导!他所启动和领导的改革绝不仅是电影经济利益分配的调整,更重要的是使电影人接受全新观念的挑战,从而引起影坛上直至今天仍有涟漪的强烈震动,给中国改革开放史册谱写了一段华彩乐章!

当年,田聪明离任西藏自治区党委副书记时,已人到中年。一次路过峨眉山,恰逢一位高僧,便与其交谈佛经,田聪明说,我在西藏多年,已[来自]是脱俗之人。高僧回应,脱俗之人不会说自己脱俗啊!此后,他绝口不再说自己已经脱俗。今日的他对那场风雨兼程的改革已不愿谈及,或许他真的脱俗了?

(编注:本文作者时任中国电影发行放映学会理论部主任、中国电影发行放映协会副会长、《电影之友》杂志主编、福建省电影发行放映公司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