磁铁的两极_磁铁有磁性板书设计_磁铁的两极叫什么
磁铁的两极磁铁的两极
皇帝刚刚拉开弓弦,便听见“铮”的一声,一支箭凌厉的射过来,把兔子钉在地面上,然后才是他自己的箭,猝不及防的离手,居然射空了。
他有些愠怒的抬起头,正好看见一位少年人从树林后面转过来,右手上扣着一把朱红色的长弓,青衫磊落,衣袂飞扬,唇角轻轻地勾起来,一摸似是而非的笑。
那是在春天里,枝叶的新绿耀得人睁不开眼睛,阳光下飘扬起来杨树与柳树的飞花,仿佛是夜空中璀璨的烟火,只一个轮回的灿烂,便已经寂灭。
皇帝原本从来都不看戏剧的,嫌那咿咿呀呀的唱腔搅得人心烦,可是那一刻,他的心里不知怎的就冒出一个句子来,那个句子像一柄大铁锤擂在他的胸口,砸得他眼冒金星,头晕目眩,反反复复都是那一句话——美哉少年!
美哉少年!
——真是昏了头了,皇帝居然忘记了,他自己也是一个美少年。
美少年与美少年的碰撞,天才与天才的惺惺相惜,浓得化不开的忧郁与睥睨一世的雄才大略,这一生一世一双如玉的男子,得有几个轮回才能凑在一起呢。公子进了皇宫,却没有做成这个世纪里最浪漫的桂冠诗人,他只是忧伤,在这个忧伤的时代,千年的文明已经烂熟,这个时代的忧伤,因为这个时代实在是美丽。
皇帝大一统的帝国在飞速的扩张,酒会在这个大陆上最恢宏壮美的宫殿之中举行,吐蕃国的王子一把拉下头上的兽皮帽子,“啪”一声的扯开老羊皮袄的衣襟,一只手挥舞着一本诗集一手擂着胸膛大喊,“公子呢?公子呢?纳兰公子在哪里?”
宫廷之中觥筹交错,起坐喧哗,没有人理他,只有皇帝从御座上走下来,忽然劈手,夺过那本书,王子在他的怒目而视中慢慢的软倒,颓然倒在地上——原来真的是醉了。
这一晚的月亮十分的好,只有公子一个人在后花园里,孤独的喝着一杯酒,皇帝忽然摇摇晃晃的走过来,夺过杯子,一把就摔在地上,眼神炯炯的问他,“在这里,你为什么总是不快乐?”
公子提起酒壶来,却又放下来,轻声的反问,“你呢?那你呢?在这里,你为什么总是很快乐?”
月华如水,漫天漫地皎洁如银,春日将逝,飞花纷纷扬扬的落下,皇帝忽然激动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激动过,他扬起手臂,用力的挥舞着,“这是我的家,这是我的国,在这里,有我的子民对我的跪拜,我的臣子对我的欢呼,我的手上提着玉玺,盖在鲜黄的绫子上,我的朱笔落下来,每一笔都关乎着成百上千的性命,我热爱这种感觉,就像我热爱这个国家------”
很幼稚的宣告。
皇帝是疯狂了,虽然那个时候他已经有了十几个儿子——他本来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儿子多的皇帝——却仿佛还是当日里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君,他攥紧了拳头,目光无比的坚毅,“正如你所见到的,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我拥有这里的一切——我要这个国家在我的手里更加的强大——我要做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皇帝,以前的那些,我要超越他们,以后的那些,他们必定没有一个能够赶上我-------”
虽然口气无比自大,然而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条理清晰,他就带着那种高贵的眼神低下头来,倨傲的扬起下巴,轻声的,“所以,我快乐。”
他是一个好皇帝,并且注定是那个时代最好的,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拥有梦想,梦想与现实的契合毫无疑问是最理想化的人生,然而是否理想的实现就是快乐呢。公子静静的瞧着皇帝,他的无上尊贵的朋友已经颓然伏在桌子上,不知道是否睡着,明黄色的衣袂在风里翻飞,一如当日里那任性使气羽箭雕弓的少年。
就这样,在一起,他们有一样的青春,却是不一样的心境,他们是一样的至高无上,却是向着不同的方向。他们是一块磁铁的两极,却又仿佛是明亮的灯与镜中的影,彼此的排斥与钟情,掩映在对方的眼底。
彼此的懂得,然而无能为力。
这个世界太小,对于某一些人来说,这个世界又太大,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就像是月亮,月亮只有一个,团圆的人看见它会喜悦,孤独的人看见它会悲伤,月亮哪有什么差别呢,不同的是看月亮的眼睛。
是的,这样一个满月的夜晚,就连史官也在彻夜的狂欢中失职,我们英明睿智的皇帝有一场少见的宿醉,而忧郁清俊的公子依旧带着他一贯的悲伤,低声的吟唱着关于人生的短歌。
春去也,人在画楼东。芳草绿黏天一角,落花红沁水三弓。好景共谁同?
好景,共谁同?
残酒已经冷透,羊脂白玉的杯子贴在胸口,仿佛是谁冰冷的小手,生命是一出已经写好了结局的戏剧,开了场便只能演下去,这个戏台上没有永恒的主角,命运是唯一的观众。
皇帝其实一直都记得那个夜晚,虽然那一天夜里他醉得厉害。那个夜晚的月亮,那个夜晚的诗句,那个月下吟诗的多情的诗人,就像是一笔浅淡的水墨,朦胧而忧伤的,勾勒在记忆里。
哪怕以后便是铁马金戈,他乡万里。
是的,我们的公子曾经跃上马背,在朔北凛冽的风中扬起一片刀光,长长短短的句行在白山黑水间荡漾,原野上有巨雕昂然的飞过——这个世界不是不广阔,只是容不下他的心,他的心,超越宇宙的太初鸿蒙,超越世界的沧海桑田,超越时间的恒河沙数,他固执的向着天地探寻人生的答案,生老病死,爱恨别离,贪恋痴嗔。
答案太大,没人能给。
——非文人不能多情,非才子不能善怨,谁说过愁亦成谶。
康熙二十四年五月晦已丑,公子殁,那一年,他是三十一岁,就像是枝头上一枝开方正酣的白色花,在生命最完满的时候嗒然落下。他没有来得及老朽,没有来得及昏聩,他的双鬓依然鸦青,他的脊背依然挺直,还有他的心,没有被岁月磨砺成一块坚硬的石头,依旧是那样的多情并且美好。
那是一颗诗人的心。
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
皇帝只来得及从几百里外赶回来,一夜跑死了两匹马。春日已经逝去,初夏的风微凉,傍晚时分居然下起了微雨,素色的帷幕在风里轻轻的摇摆,不知是谁的哭声,仔细的去听,又不见了。
岁月从人的身上流走,总是会固执的留下一些痕迹,哪怕是皇帝也是一样,他的眼底已经有了细细的纹路,纵横交错如网,虽然眼神凌厉胜过往昔。他的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可是他这一生里唯一的朋友已经去了,成长的过程相伴着无数的失去与别离,这只是一个开始。
白烛静静的燃起来,窗外的雨丝细若轻烟,渺似流波,朦朦胧胧依稀仿佛,看见当日里那银鞍白马的贵胄少年,目光清澈,笑容恬淡,眉宇轻扬间的英气,那一个瞬间里,让人屏住了呼吸。【完】
叹:依依脉脉两如何?
细似轻丝渺似波。
月不长圆花易落,
一生惆怅为君多。
七弦lyre于家乡
2008年12月30日
超级好看